想他本就因兄弟被贼子所害,心中怒火无法发泄,又见这队骑兵越奔越近,便把李持的尸首小心放下,抽出刀来想奔上前去杀个痛快!
“哎!?急个球!你且看,襄阳在西他们却往东,想必不是鞑子,咱俩等他们离近些,看清了再做计较。”韩如虎虽也心中疑惑,但兀自伸头张望,见那越来越近的骑队后竟有辆马车,便一把将他拉住。樊天正虽杀意满盈,却也没失了理智,闻听此言,又看这队人马并没打出旗帜,便持刀继续躲在林中观察。
马匹俊逸,转瞬之间,四五十名骑士便弛到近前。火把映射下,两人看清了当先一骑是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樊天正插刀回鞘,与韩如虎并肩走出林外,而后悲声大喊道:“郭大侠!……我们在此!”
这队骑士倒也训练有素,见路旁密林中钻出两个人来,顿时齐拉缰绳,勒停战马,而后抽出兵刃戒备。为首的将领转头看去,待看清了樊天正与韩如虎,不禁面露喜色,高声道:“天正!好久不见!你和如虎可曾寻到龙女侠与李兄弟?”
为首的将领正是北侠郭靖,身后还跟着郭破虏,周阳,以及其余几个不需守备城池的军头。而那辆跟随的马车也从旁驶了过来,还没停稳,车厢前帘便被掀开,身着淡紫色罗裙的美妇探身而出,俏脸上微带焦急,不是黄蓉还能是谁。
原来韩如虎接到众人后,因事态急切,便与樊天正先行出来搜寻,留下丐帮其余好汉传达口信。待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战事结束,正在善后的郭黄夫妇才得以见到他们,又过了半个时辰,这才知晓了前些时日小龙女是如何受伤,以及今日左剑清坠江,以及李持沉船之事。
北侠夫妇听完急切非常,黄蓉便着人先安排他们休息,又返回与郭靖商议救援之事。想他们夫妻早先因师徒相恋,而与杨龙闹得不甚愉快,待杨过接回小龙女后,隔阂已消,但见面还是有些尴尬。
不想杨过不计前嫌,先替他们救回了爱女郭襄,后又投石击杀大汗蒙哥,解了襄阳之危,帮了郭黄夫妇的大忙。所以女诸葛不止担忧解药有失,更心焦于小龙女的安危,暗忖若她在襄阳出了意外,以杨过的性子,恐怕到时定会把天捅破个洞去。
黄蓉倒没失了分寸,知樊韩二人走的仓促,便求郭靖把斥候营整个调来,而后与丈夫及两个儿子出城来寻,不过她菊臀尚未康复,只得套了辆马车跟随。不想刚出城几里,便遇见樊天正与韩如虎,险些让他俩误会是鞑子来袭,自家人差点火并起来。
“天正?怎地不说话?莫非出了甚么意外不成?”见樊天正只是掉泪却不吭声,郭靖心生不祥,当即跳下马,来到近前细问。
听北侠问起自家兄弟,丐帮长老心中悲痛又起,不过记得方才的交待,只等韩如虎去答话。郭靖见状,也把目光投向爱将,眼中带着询问。
“郭大侠,李家兄弟已被贼人所害……龙女侠她……夫人!俺老虎要跟你甜言蜜语,不是不是,反正俺有话要单独跟你讲……”韩如虎心中无奈,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在郭靖的注目下,对骑队后的马车高声嚷嚷,不想口不择舌,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却对着黄蓉使起眼色来。
“韩老虎,你这是作甚么妖?”听韩如虎当着丈夫的面胡言乱语,又见他挤眉弄眼,黄蓉顿时羞了个粉面通红。可女诸葛七窍玲珑,虽暗骂这憨货语不达意,却知他应是有难言之隐,便跳下马车走到樊韩二人身旁。络腮悍将见女侠过来,先是挡着众人,把所抱的披风露出个缝隙,而后示意她跟随自己进入林中。
“你若是再敢胡说,我一脚踢死你!”待到林中深处,黄蓉先轻踢一脚,这才问道:“龙女侠她,这是……?”
韩如虎也不闪躲,更没向往常般嬉皮笑脸,满脸黯然道:“夫人,却是有要紧事要对你讲,龙女侠怕是被……被贼人沾污了,我与天正老弟寻去之时,见她……”
林中之事不提,且说外边,待黄韩两个走后,众人皆沉默不语。郭靖深知手下爱将的性子,也没在意,从樊天正怀中接过尸首,阔脸也是一悲,便低声问起李持遇害之事。另一边,周阳马上百无聊懒,睁眼看着父亲的一举一动,脑中却想着方才韩如虎怀下,隐约露出的那对白嫩小脚来。
“那女子是谁?莫非是……”
与此同时,鞑子军营西北角的小帐篷中,酒肉香气向外飘散,帐外两个魔教喽啰虽馋得吸鼻添舌,可却不敢如先前那样抱怨,只因帐中陪酒之人招惹不起,比阎王般的孙主事还要狠毒三分。
“来来来,左兄弟,莫要噎着,且吃碗马奶酒顺顺喉咙。”见左剑清狼吞虎咽,影二微微一笑,连忙倒了碗酒水,显得无比殷勤。不料青年却不理他,只顾着往嘴里猛塞烤肉菜肴,暗堂堂主也不恼火,便把玩起手中的玉佩,过了一阵才道:“呵呵,左兄弟,听闻武林第一美女,神雕大侠之妻龙仙子收你为徒,不知有无此事?”
阴沉男子五指一拧,菱形玉佩在掌心转了数圈停下,而后抬头,对着咽僵于座的青年,漫不经心道:“左兄弟当真艳福不浅,那花朵般的仙子,嘿嘿,想必已被你吃进口中了吧?”
“呸!贼子!要杀便杀,若是你再污蔑我师徒,小爷死后定会变作厉鬼,让你日不能睡,夜不能寐!”左剑清闻听此言,顿时怒火冲脑,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他张口开骂。
不想影二笑了一阵,手腕一晃,将玉佩抛了过去,又恭敬道:“左兄弟,这话是教……你干娘托我转达,她老人家还让我问你。”
说到处此,他神色突变,五指化作兰花,娇媚的捏起碗缘轻啜一口,随即用一种甜腻无比,又怪异非常的嗓音道:“是不是清儿你长大了,连为娘的话都不愿听了?”
“你!……干娘……”眼前的阴沉男人突然妖娆作态,直变成了左剑清梦魇中屡次出现的魅影,使得他登时愣在当场。九年前的记忆涌上心来,英俊的青年犹记得那个顽皮男孩,在幽香的竹楼上吃完童年最温馨的一顿饭,得知自己要被送到襄阳学武,不禁连哭带闹,而在那时“干娘”也是如此的神情,如此的嗓音,如此的话语……
过了片刻,妖娆瘆人的男子变回先前的阴沉模样,可青年却仍沉浸在回忆无法自拔,直到魔教堂主等的不耐,上前取回玉佩,他才颓然坐下,如同失了神一般喃喃道:“干娘有何……且容我考虑考虑……”
“不急,三日后他们才会来江北赎你,左兄弟且慢慢想,明日还有位熟人来探你。”
暗堂堂主又端起酒来,拍了拍迷茫青年的肩膀,劝慰中带诱惑道:“左兄弟,不不不,应该说是圣子,教……你干娘她老人家已许诺,待大战结束,定会让你与龙仙子双宿双飞,做对快活鸳鸯,再不被俗事所扰。”
左剑清接过酒碗,迟迟没有跟身前之人相碰,他知晓那碗酒如同刮骨毒药,饮下去再无回头之路。一时间,心中的良知正与邪念交锋,既不想辜负教他武艺,又教自己为人的师傅师娘,又不想背叛心中极为爱慕,却有了丈夫的绝色仙子,但……真能如此么?
“……我要取一贼性命,这贼便是方老怪的堂弟,浑天狗刘三日!若她让我回襄阳下……我必须手刃此贼!”也不知是『干娘』的承诺太过诱人,还是邪念终于压倒了良知,青年沉默许久,迷茫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端起酒碗重重碰了一下,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浑天狗?刘三日?”
影二也吃完了碗中酒,低声喃言起来,似是想到了甚么,轻声笑道:“也罢,且等明日右……来了,左兄弟且早些休息,三日后怕是还要委屈你一下。”见左剑清点头同意,影二再不多言,转身出了帐篷。
待他走后,面色狰狞的青年跌落于座,而后举碗狂饮,似是直要吃到酩酊大醉,好掩盖自己的惶恐与忐忑。
“右使,圣子已……”阴沉男子出了帐篷,还没走几步,便恭敬朝黑暗中一礼。过了片刻,一个铿锵如铁的男声响起,低低笑道:“小猴儿尚且犹豫,婉娘,你且去吧……”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白裙,相貌极美的女子走出黑暗中,她莹眸含愁,俏脸带怨,可见了帐篷中的青年,不知为何又露出一丝欣喜与庆幸……
而这一切的一切,也全都落入不远处的一人眼中,那人就躲在帐篷一旁,虽身着魔教喽啰的衣着,可眉间却有颗带毛的黑痣,手中也拎着一个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