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梗
烟雨蒙蒙,打开的木窗飘进来几丝细雨,不声不响,悄然落在绢纸上,把那撑着一顶油纸伞的秀美女子,化入了朦胧的雨水间。
张伯端轻轻一叹,放下了笔,懊恼地微微抬眸,姣好的面容如同古画里走出来的风流公子,白嫩纤细的手指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被能工巧匠雕刻而成,阖上那木窗,也阖上了窗下痴痴注视的目光。
一身利落短装的李长庚满眼惊艳,若不是时间不对,他必定要把这年轻的公子带回去,好好欣赏,可惜他此刻易容而行,为的就是躲避教中叛徒追杀。
李长庚身边的几个心腹早已装扮成他的模样去混淆视听,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回教中,联系那些忠诚于他的部下,清洗所有的叛徒。
想到那人洋洋得意的嘴脸,李长庚的眼中就流露出几分恨意,他自认为是对他不错,没想到他这个左护法的野心比他的能力大的多,竟是想取而代之,甚至给他下药。
这种药可以让他丧失内力,甚至会慢慢影响他的心智,李长庚拉低了斗笠,遮掩了略带杀气的眼神,等他回去,他绝不会让那个家伙好过!
安云镇不远就是武林大会的举办地恒阳山,因此这些日子以来武林人士就慢慢多了起来。
张伯端是来凑热闹的,他家本来是隐士家族,这种乌合之众的比拼,原本是与他毫无关系,不过是好奇而已,偷偷瞒着爹爹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所谓的武林大会。
李长庚之所以也在这,就是想浑水摸鱼,这里是白道的势力,如果那些叛徒追杀而来,就会被当做魔教的人全部消灭,他反而只要隐藏好身份,谁都不会知道他就是魔教教主。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突然的相遇就在烟雨朦胧中,一眼惊艳,再遇是缘,最后互相纠缠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张伯端是孤身一人,他初入江湖几乎一窍不通,正好缺一个向导,要一个熟知江湖事情的人,因此特意在小二上来送菜时提起过。
“这位公子,楼下来来往往的都是江湖人,可是有本事的江湖人都傲气着,没本事的又……要不,您下楼去看看?”
小二的这番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这些日子见过不少江湖人,来来往往,要么粗俗不看,要么眼高于顶,哪像这位公子,长得和仙人一般,却温和有礼平易近人。
“好,多谢小二哥。”送走了手脚麻利的小二,张伯端纯粹如水洗天空的黑眸染满了兴味盎然,筷子夹了几下菜,匆匆忙忙地吃完就下了楼。
一身白底青竹的俊秀青年姿态优雅地从楼上走下来,那些粗俗的草莽汉子顿时间仿佛点了什么穴一般,鸦雀无声,只觉得那青年走向之时,满室生辉。
青年气质温润如玉,微微一笑,饶是男子也忍不住面红耳赤,明明只是一个礼貌的浅笑,却偏偏清中生极艳,让人满脑子暧昧的绮思。
张伯端站在那环视一周,黑眸里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失望,这里鱼龙混杂,和话本里的英雄豪侠浑然不同,只有一些自命不凡的俗人,就在他转身欲离开的时候,忽然瞥见一人。
这人相貌平凡,却偏偏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使他没有泯然众人,张伯端有了两分兴趣,暗暗找了一个位置观察他。
李长庚自然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只是那观察的目光毫无半点杀意,他顺着目光望过去,便落入那清冽的脉脉温泉,忍不住心神微震。
刚刚隔窗遥望,他虽然武功高强眼力过人,但是那天色微阴烟雨朦胧间,那窗内微微低头执笔的秀丽青年雾里看花一般,并不真切,更像是遥不可及的朦胧月色。
如今忽然出现在李长庚面前,更是浅笑盈盈对他举杯示意,满眼的纯真欢喜,如同黑夜中骤然绽放的雪白昙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打扰了。”虽然说江湖人都是粗鲁的莽汉子,但是铭刻在骨子里的修养让张伯端依旧是礼数周全的鞠手举杯,黑亮的眸子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星星,璀璨夺目,纯然的好奇不会让人升起半分恶感,反而因为那柔软俊秀的面容而不好意思地脸色发红。
不过,也幸亏那一层易容的假皮,不然他那发红的脸色可就遮掩不住了,压低了声音做出沙哑的假声,轻轻询问张伯端的来意。
说起这个,倒是张伯端有一些不好意思,白嫩的脸颊慢慢晕染起红晕,不是胭脂却比朝霞娇艳,黑亮的眼睛眨着水意,粉嫩的樱唇轻抿着笑意,慢慢开口,那清润的嗓音如同带着甜意的山泉,从耳朵,流淌到了心底。
“初入江湖,处处不通,眼观公子应该也是江湖中人,这才贸贸然前来,想要请公子做一回向导。”
其实张伯端也不知道这能不能成功,璀璨的星眸溢满了忐忑不安,因此当李长庚点头答应时,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答应张伯端的要求,李长庚是有自己的考虑,当然欣赏他清风朗月一般的俊秀面容也是有一定的原因。
那些叛徒现在应该很清楚地知道他的那些心腹乔装打扮成他的模样四散而去,而真正的他
一定会想尽办法回到血月教中。
他现在孤身一人,那些叛徒很快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单独出现的人身上,此刻他和张伯端结伴,就是想掩人耳目。
“恒阳山上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平地,曾经有一个年少有为的武学天才在这里挑战各个英雄,并且一举打败了所有人,,最后被大家认可为武林盟主,因此这里就是大家公认的武学家比拼的场地。”
两人边走边聊,这些日子因为武林人士的增多,安云镇自然也热闹了起来,当然街头斗殴这种事情也多了起来。
两人走在街道上,张伯端一边听着李长庚介绍,已经看见了三次街头斗殴,看见他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打出手,甚至破坏周围的物品,留下欲哭无泪的老板,神情微微面露不虞。
李长庚幽深的眸子瞥向争斗中的白道人士,流露出讥讽的笑意,这些都不过是江湖草莽而已,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些的张伯端心情微微低落。
本以为江湖就该是快意恩仇的潇洒世界,没想到却是这般,张伯端顿时间失去了兴趣,打算武林大会一结束就回家。
李长庚心里有着计划,他此刻内力全无,需要一个人帮助他回血月教,眼前的青年光风霁月,不像是江湖中人,对江湖的事情一窍不通,若是引导着他一起回血月教,那么张伯端就是他的护卫。
张伯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与其是说江湖少侠,还不如说是玉面书生,更何况身上没有任何兵器,不说刀剑,就连那玉箫、折扇也没有,看他那身形更不像是靠拳脚功夫的人。
也是因此,姿妍秀丽的的张伯端被小人盯上,当做肥羊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这里鱼龙混杂,有人见色起意或是见财起意也不是难以理解的,只是这个人很不凑巧,遇见的是张伯端和李长庚。
为了方便起见,张伯端给李长庚在他隔壁定了一间屋子,时刻担心会被叛徒暗杀,李长庚睡眠十分浅,因此当有人在窗口张望时,他一瞬间就醒来了,只是不动声色地假寐,手里攥紧了被子下的暗器。
但是来人张望了一番就蹑手蹑脚地往旁边去了,紧接着传来一声轻响,窜入屋内。
李长庚坐起身,黑沉的眸子盯着昏暗的夜色,他不是第一天出来,当然是知道张伯端为什么被人盯上,他的打扮不像是一个江湖人,文弱秀丽,对着美人的几分怜惜,他跟上去。
屋内张伯端还在安眠,虽然这房间远不如家里的布置,但是出门在外,他也就将就了。
张伯端的武功一般,但是该有的机敏还是有的,因此当有人靠近,他还是立刻醒了过来,还有一些睡意的水眸就对上了一张满是色♂欲的脸。
“你是谁?”“嘿嘿嘿,我是你夫君~”那淫贼说着就要扑上前,下一秒后心就被一只短剑射穿,扑倒在地,死前还残留着震惊的痛楚和淫邪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扭曲狰狞。
看见这一幕,张伯端微微一愣,体内积蓄的内力也消散开来,对上李长庚黝黑平静的眼睛,他微微一笑。
“谢谢长庚保护了我。”那张妍丽的脸庞浮现出春风般温暖动人的笑意,这个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
李长庚有一些不自在地别过脸,他本来不应该多管闲事地出手,只是一想到这冰清玉洁光风霁月的人儿被这种鼠辈侮辱,就忍不住愤怒,如今面对那浸透春水的黑眸溢满感激的神色,又觉得该是值得的。
“不用多礼,这种小人,人人得而诛之。此处鱼龙混杂,张兄还是早些离开。”李长庚这番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假意,他收拾了尸体,就想带着张伯端和他一起回血月教。
“也好,这几日也无聊的很,一直麻烦长庚。”两人说定了天亮出发,又收拾一番后休息了起来。
张伯端心地善良,又负责任,他故意与他交好,就是等什么时候不小心弄伤自己,而到时,张伯端必定会护送他回去,只有隐藏好血月教主的身份就行。
可是,问题就出在那具淫贼的尸体上,他的那柄短剑花纹独特,没想到会有人去找,因此他还在安云镇的消息就被传到左护法耳中。
李长庚想要借助那些江湖正道的人来摆脱,那么他就可以把那些所谓的侠客变成他的人去追杀他。
“把魔教教主易容打扮混入武林大会,意图搅乱武林秩序的消息传播出去。还有,把他的那些特点全部准确地卖出去。”
这些所谓的江湖正道,不过是左护法的刀,他们能够找到李长庚最好,找不到,他的人也会把这个罪名推到他们身上,到时候为李长庚报仇的他,绝对是血月教新任教主最好的选择。
安云镇很快陷入了一场风暴,来的突如其来,张伯端第一次听说魔教的事情,听得津津有味。
李长庚坐在一旁听着说书先生口若悬河一般数落着血月教的种种,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他们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血月教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拿幼儿练功的事情,完全是无稽之谈。
“你笑什么!难道你也是魔教的走狗!”坐在一
旁的粗壮黑汉猛地一拍桌子,粗声粗气地开口呵斥李长庚,看着他身旁钟灵毓秀的青年,满是横肉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贪婪的渴望和嫉妒。
李长庚眉头一紧,若是以前,哪里有人敢在他面前叫嚣,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三分内力就让他去了阎王殿报道。
可是此刻他的内力全无,又怕曝露身份,只能狠狠皱眉,李长庚低声让张伯端不要理会。
可是这粗莽汉子十分难听,便是好脾气的张伯端也听不下去,他不屑偷袭,但是好言劝阻却毫无用处,对方还想动手,顿时间内力积聚,一道暗芒划过壮汉的手。
“啊!”壮汉手里的大刀“当啷”一声摔落在地,捂着流血的手腕惨叫地缩在一旁,怨毒地圆睁着双眼看着他们,喊叫着他们就是魔教的走狗。
虽然这小人不过是恶意诬陷,却是有人真的认出了李长庚,那叛徒把李长庚的身高外貌等特点说了一个遍,还编造出一个他为了隐瞒身份残忍杀害一家四口的故事,但是有一个还没死透,留下了关于李长庚特点的消息,还泣血赏金一千两。
这样,无论是什么名义,为钱还是为名,这些人都蠢蠢欲动想要杀了李长庚。
“真的是魔头!”“他身边的男人是谁?”“能够和魔头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一起杀了!杀了魔头有一千两!”“快去叫人!”
熙熙攘攘的人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却没有人敢第一个上前,都知道魔教教主武功高强,可以以一敌百。
“你们认错人了?”张伯端与李长庚相处了这么些天,自然是更加相信他,虽然茫然,但是还是力证李长庚的人品。
张伯端觉得李长庚处处贴心仔细,他初入江湖,什么都懵懵懂懂,但是对方提点照顾很是用心,甚至多次保护于他,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听着张伯端维护的话语,看着那些人毫不理会的步步紧逼,李长庚慢慢攥紧了怀里的匕首,眸色愈发深沉。
他看似坐在那纹丝不动,嘴角的笑容邪魅而冰冷,那张普通平凡的面容一瞬间转变了起来,流露出他狂妄自信的模样,显然是承认了他就是血月教教主的身份。
就是那毫不遮掩的磅礴气势,一下子震慑住那些杀气涌动的“正道侠士”,就是趁这一瞬间,张伯端猛地翻手喷洒药粉,然后扯着李长庚一个燕子翻身窜了出去。
张伯端的轻功可算得上是上乘,虽然带着一个李长庚,但是速度绝对不慢,他的药只是麻药,因此暴露身份的他们一直被各路人马追逐。
体力渐渐透支……张伯端白皙的脸庞满是晶莹剔透的汗水,从浓密的羽睫上慢慢眨落,手里紧紧交握的手心滚烫发热,那柔软的樱唇吐露着微微凌乱的喘息。
李长庚内力全无,虽然轻功能用,但是速度绝对比不上张伯端靠内力支持的轻功速度,但是他也清楚张伯端这般辛苦带着他,内力消耗非常快。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管他,他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甚至他还是连累了这个无辜的青年……
望着张伯端护在他身前隽秀的背影,李长庚黑眸幽深,心里微微一叹,他善良正义,勇敢又机敏,如同一汪清澈的山泉,可偏偏被他卷入这混沌的泥沙江湖中。
内力耗尽的两人被逼到山崖,可是即便如此,面对虎视眈眈的众人,张伯端依旧挺直这脊梁,如同暴风雨卷席的翠竹,宁折不弯,坚定地站在李长庚面前。
“你们所说的魔教教主我不认识,我认识的长庚绝不是什么奸佞阴险的狠毒小人,反而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一路上卑鄙手段尽显。如今我和他被你们逼上绝境,却也不会便宜了你们。”